民间有句俗语:“学了诗经会说话,学了易经会算卦 。”然而天下的书籍多了去了,为什么单举这两本呢?况且,和这两本重要性相当的书,岂不还有许多?比如蒙书中的《三字经》、《百家姓》、《千字文》,以及《四书》,还有与《诗经》、《易经》并列的《尚书》、《礼记》、《春秋》为什么不见提起呢?
其实呢,今天中小学生的两门主课程,就是语文和数学 。今天家长把小朋友拿出来炫耀,无非两种,一种是背唐诗,二种是算数学题 。其实,当年风行海内的《唐诗三百首》,也是仿照《诗经》三百首选的,所以才能流传 。今天的老百姓,对一个人不是文盲的最基本要求,就是“上厕所能认识男女,买东西能算账”,《诗经》第一篇“关关雎鸠,君子好逑”,我觉得,真正目的,恐怕正是教人认得男女的 。认得了男女,才算得上真正意义的“发蒙”,才算得上认识人类世界的开始,然后再加上后面讲君臣如《黍离》、讲兄弟如《常棣》、讲父子的如《陟岵》等等一系列的内容,虽然不像今天人这样“系统”,却真的勾勒了一个完整的人类世界,并且教人知道怎样去表达这种情感 。所以,即使《牡丹亭》里陈最良那个腐儒,也要说“论六经,诗经最葩,闺门内许多风雅 。没多些,只无邪两字,付与儿家” 。在诗经中,无论君臣、父子、夫妇、兄弟、朋友,都是“思无邪”的 。所以那《关雎》、《蒹葭》、《凯风》、《蓼莪》、《伯兮》……都有一种撼人心魄的伟大力量在!试看在今天主流理论指导下的中小学语文课本,能选出这么多有关男女的文字么?老师们教学生写的谎话连篇的作文,比如捡钱救火扶老奶奶,何尝有一星半点“无邪”的影子呢?学了这种课程,只学会说假话、空话、套话 。值得想想,学什么才真的会“说话”?
《易经》呢?四库全书里有“数学”一门,是讲周易、占卜的 。我们小时候教科书上学的辉煌伟大的数学成就,诸如《九章算术》、《海岛算经》等,归在哪里去了呢?归在天文算法类的算法类 。在古人看来,称得起“数学”的,反倒是易经占卜 。勾股定理、鸡兔同笼等“数学”,充其量只能算得上“算法”——与和泥砌墙切菜锯木头属于同一层面的东西 。所以,《西游记》中清风、明月发现树上的人参果少了,清风问明月:“你可会算账?”贵为镇元大仙的一千二百岁的高徒(其实比孙悟空年纪还大),连“混元道果”都懂,居然还存在“不会算账”的可能 。
在西方学者看来,数学之伟大,决不在于能不能算账,而是用它来“通天彻地”,牛顿、伽利略、爱因斯坦、霍金,都借此要证明那个“绵绵若存”的东西的 。伽利略说:“数学是上帝的语言 。”这岂不与《周易·系辞》中“极数知来之谓占,通变之谓事,阴阳不测之谓神”正相似!所以说,设计以通天地之变的《易经》,真可谓认识自然世界的开始 。《九章算术》之流,反倒等而下之矣 。
代表古代科学精神的,其实不是毕昇、蔡伦这些技术上的发明家(他们只是近代为了说明中国也有“科学”,硬从史料里扒出来的),而是大儒们 。所以《列子》中两小儿辩日,不去问鲁班这样的工匠,而是去问孔子这样的大学者,而且想当然地认为,孔子就得知道(孰为汝多知乎)!我们去看那些大儒,尤其是宋代以后的大儒,无不把易数放在第一课来讲,他们和西方伟大学者的精神,本来就是息息相通的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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