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以说,方文山的写法不是圭臬,但郭敬明的词比起方文山开创的“古典词汇罗列 人称代词”模式无疑是一种退步 。大量空洞而繁华的古典词汇可以在外行人眼中缔造出错乱的古意,但完全无利于歌词情节的推动;诸如“羽毛扇”、“红酥手”等作为典故看似比词汇更难,但与主题无关,属于纯粹为用典而用典,境界就差了太多 。
后弦的歌词也未见深刻 。比如《西厢》中的“写下当年的你的我,水调歌头词一首 。”这其中的“水调歌头”,未见其用典之意,几乎可以断定只是因为“水调歌头”作为词牌比较出名;否则此情此景,至少“雨霖铃”或是“钗头凤”都比“水调歌头”的意向为佳 。
至于伊能静的《念奴娇》,“美人如此多娇,英雄连江山都不要,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,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红颜一笑”之语,简直令人不知所云,其艺术价值更在《西厢》诸曲之下了 。
后又有理科生用代码算出了《全宋词》中的99个高频词汇,极大促进了古典词汇罗列的流水作业进程,只要代入相应数列,就能自动生成“宋词”——比如《清平乐·圆周率》:
“回首明月(14 15),悠悠心事空(92 65),西湖何事寂寞中(35 89 79),风吹斜阳匆匆(32 38 46) 。芳草平生斜阳(26 43 38)风吹寂寞今日(32 79 50),一枝富贵年年(28 84 19),断肠长安不知(71 69 39) 。”
如此词文,倒打不了真正宋词的脸,却一定能打《蜀绣》之流的脸 。
这不是郭敬明、后弦、伊能静等人的过错,方文山自己的败笔也不少,比如为林俊杰写的《醉赤壁》:“你那千年眼神,是我醉醉坠入赤壁的伤痕”,或是为刀郎写的《大敦煌》:“我用佛的大藏经念你的名……我用菩萨说法图为你演出……我用飞天的壁画描你的发”,这样的水准只能用五个字来形容:强行中国风 。
事实上,作为中国风歌曲中里程碑式的《东风破》,是颇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。
《东风破》的叙事相对完整,其中的寂寞离合之感通过“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”、“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”等词句的烘托让人感到自然朴实 。
虽然名为中国风,但《东风破》并没有太多刻意引用古典词汇的手法,偶然出现的“酒暖回忆思念瘦”中的“瘦”字或化典于李清照的三瘦之语,尤其显出笔力 。这样的中国风,以故事为核心,借中国风叙事,笔法自然——或许也是因为《叶惠美》筹备时,方文山对中国风也只是偶然为之,并不指望能火;心态平和,笔法自然也如行云流水了 。
如果不算那一个“瘦”字,《东风破》的用典程序也仅仅在于古典词汇的引用,但此词却意境幽婉不俗,这源于其手法已经达到了用典的高度,便是“水中着盐,饮水乃知其味” 。南宋的魏庆之曾编有《诗人玉屑》一书,对用典之事云:
“诗不贵用典,尤其不可有意用典 。用典要如水中撒盐,用而无迹,要事如已出,天然浑厚 。”
《石林诗话》中亦言:“诗之用事,不可牵强,必至于不得不用而后用之,则事辞为一,莫见其安排斗凑之迹 。”
所言之意,便是写诗,不能刻意用典,实在要用,也要用得别人看不出来 。回过头看看方文山所写的“大藏经”、“菩萨说法”、“飞天的壁画”之词,实在是大红补丁,不值一看 。
自古以来的一切音乐歌曲,最初是随口唱出一时的思想情感,腔调并未定型;后来腔调统一成格律,便成了词曲 。后有文人配合此曲填词,一曲多词的情况便出现了——宋词的发展便由此而来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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