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光潜的此身此地此时 此时此地此身


朱光潜的此身此地此时 此时此地此身


01
前两天看《歌德谈话录》,看到十多页,忍不住回头看译者是谁,朱光潜,嗯,不服不行 。
没有一字不直白,但象饱熟不坠的果子,重得很 。
看这本书,就象歌德说的“在最近这两个破烂的世纪里,生活本身已经变得多么孱弱呀,我们哪里还能碰到一个纯真的,有独创性的人呢?哪里还有足够的力量能做一个诚实人,本来是什么样就显出什么样呢?”
朱光潜的此身此地此时 此时此地此身


常有人把艺术说得云山雾罩的,看到这样的话就格外亲切,“我只是有勇气把我心里感到的诚实地写出来,……使我感到切肤之痛的,迫使我创作《维特》的,只是我生活过,恋爱过,苦痛过,关键就在这里” 。
说的人,译的人,都平实而深永 。
朱光潜的此身此地此时 此时此地此身


朱光潜,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教科书的人物,歌德也是,老觉得隔了十万八千里 。一听到别人郑重地说“老先生如何如何”,我就觉得隔膜,不爱去看 。所以只是知道他们的存在 。
朱曾写过一个故事,有人说和自己的妹妹在一个家庭里生活了二十多年,但一直到两人的母亲临死的一刻,他才“看见”了她 。
知道,和看见,是两回事 。
朱光潜的此身此地此时 此时此地此身


02
昨天在《巨流河》里又碰到他 。
齐邦媛写在战火中的武大,朱光潜当时是教务长,已经名满天下了,特意找到这个一年级的新生,让她从哲学系转学外文,说,“现在武大转到这么僻远的地方,哲学系有一些课开不出来 。我看到你的作文,你太多愁善感,似乎不适于哲学,你如果转入外文系,我可以做你的导师,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” 。
朱光潜的此身此地此时 此时此地此身


朱开的课是《英诗金库》,每首诗要她背诵 。一九四五年,战争未完,齐邦媛和几个同班的女生,走下白塔街,经过湿漉漉的水西门,地上有薄冰,背诵雪莱的《沮丧》,“它的第三节有一行,贴切地说出我那时无从诉说的心情‘没有内在的平静,没有外在的安宁’ 。”
当时的艰困,朱光潜上课时“一字不提”,只是有天讲到华兹华斯的《玛格丽特的悲苦》,写到一个女人,儿子七年没有音讯,说中国古诗有相近的话:“风云有鸟路,江汉限无梁”,竟然语带哽咽,稍停顿又念下去 。
朱光潜的此身此地此时 此时此地此身


念到最后两句,“If any chance to heave a sigh, They pity me, and not my grief(如果有人为我叹息,他是怜悯我,而不是我的悲苦)",他取下眼镜,眼泪流下双颊,突然把书阖上,快步走出教室,留下满室愕然,无人开口说话 。
八十多岁的齐邦媛,一生流离,去国离乡,却一直记得这个瞬间,“即使是最绝望的诗中,也似有强韧的生命力……人生没有绝路,任何情况之下,弦歌不辍是我活着的最大依靠 。”
朱光潜的此身此地此时 此时此地此身


03
朱光潜是个敏感的人,学生到他家中,想要打扫庭院里的层层落叶,他拦住了“我好不容易才积到这么厚,可以听到雨声” 。但他没有颓废感伤的浪漫主义病,他喜欢人生的一切趣味 。
他写过一个外交官,本来无须,下巴光光,但一直拿手在腮边捻,有人看不惯,觉得是官气,他却看得很有兴味,觉得恢谐 。又写一个英国文学家和几个女人同路,别人都看他身边的女人,文学家不高兴了,面孔一板“哼,别的地方也有人这样看我” 。他喜爱这些细节,只观察,不轻易评判,但这里自有一种力量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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