躁郁症患者的两极人生 狂躁症患者死了最好( 五 )


而心理治疗价格高昂,并非每个患者都能负担 。这种情况下,社会系统支持就更加重要 。文昕生病后,父母意识到过往教育方式欠妥,陪孩子治病,走访各地疗愈 。文昕病后情绪低落,不愿意吃药,文母就说:“这不是病,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 。”文昕母亲如今非常感谢疾病,“不然家庭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了温暖” 。慢慢地,文昕走了出来,也不再以哈佛为目标 。今年高三毕业后,她被录取到一所美国前50名的大学 。
龙华发病时只有22岁,他没有那么幸运 。由于抑郁时常发作,他换了几家公司后再也无法工作,离职时连工资都忘了讨要 。他只有做兼职,先后摆过地摊,做过电话销售,每天发200多张传单,还帮证券公司开户 。这些都没有底薪,但也不是朝九晚五 。一旦抑郁发作,可以方便他停下来休息 。
“我真的不怕吃苦的 。”龙华说 。有一次,他去建材市场拉客户开户,三天里走了无数路,脚上起了5个泡,有一个水泡在两个脚趾之间,疼痛难忍,他就用一张餐巾纸裹在两脚趾间 。晚上回家后,他脱下袜子,发现泡破了,纸巾和皮肤粘在一起 。他只好用力拉扯,却把整块皮肤都撕了下来 。看到一瓣瓣血淋淋的肉,这个身高超过一米八五的大男人哭了 。
然而即便是这样,龙华还要被父母说“好吃懒做”“怕吃苦”,14岁的侄子都会问他:“舅舅你都40多岁了,怎么还不出去工作?”龙华父母是国企中层干部,父亲性格急躁,母亲则不能理解精神疾病 。龙华想去做电击治疗,费用不菲,他问母亲要钱说想去看病,母亲就说:“你没病,别跟我说,你去跟医生说 。”还有几次,母亲甚至会将他吃的药藏起来,不支持他吃药 。直到今天,他依然常常需要在家里跟父母斗智斗勇,吵吵闹闹 。“最伤你的话,却是从你最爱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。”龙华说,“如果我的家人能够支持和理解,那么今天我这个病会不会好一点?”
“对精神疾病的歧视,其实不仅社会有,家庭内部也有 。”王雪说,家庭支持很重要 。她见过很多患者患病后,丈夫将其丢给娘家人,甚至提出离婚 。还有很多次,她给病人开了药,病人愿意吃,家人却不能接受孩子得精神病的现实,对她说:“我家孩子没病,就是心情不好,爱发脾气,你为什么让她吃药,吃了这药孩子不就毁了?”
龙华前后吃过几十种药,那是他最倚重也是唯一能依靠的治病方式 。他坚信疾病发病主因的生理性——他的家族有精神病史,爷爷“文革”期间曾因此住院,父亲则性格极端 。他觉得,自己成长经历平稳顺利,没有大的挫折和打击,却得了躁郁症,似乎只有生理遗传才能解释 。“我真的没有做错过什么大事情 。”龙华说,“我们只是大脑得了慢性病,跟高血压、糖尿病在本质上是一样的 。”
如今的他,主要在家养病,精力好时会为其他病友提供咨询 。20年的患病和诊治经历,让他久病成医,成了病友圈里的小专家 。在网络签名上,他写着:“苦过你的苦 。”他一直以化名示人,对于那些勇敢站出来讲诉自己患病经历的病友,他内心钦佩,而自己则仍有顾虑 。
“说实话,我没有那种病耻感,但是会有一种害怕感 。”龙华说,虽然近年来社会对精神疾病的认知已提升很多,但多数人都无法体会到作为精神病人的压力,这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。“一个精神病人受到误解后,那种攻击和压力是很可怕的 。”
有很多次,有病友咨询他,要不要给同事和朋友公开病情?龙华都会劝他们慎重,如果要辞职或请假,就直接找到单位一把手阐明原因,“一把手有时候是明事理的” 。在家庭内部,也只能告诉最亲的几个家人 。“毕竟我们还是病人,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。”龙华对病友说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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