戊戌维新是一场资产阶级改良运动 戊戌变法为什么是一场改良运动( 三 )


而在保存中国的问题上,当时所共承认者,在保国、保种、保教,张之洞《劝学篇》言三保关系时说:“吾闻欲救今日之世变者,其说有三:一曰保国家,一曰保圣教,一曰保华种,夫三事一贯而已矣 。保国、保教、保种,合为一心,是谓同心 。保种必先保教,保教必先保国 。种何以存?有智则存,智者教之谓也 。教何以行?有力则行,力者兵之谓也 。故国不威则教不循,国不盛则种不尊 。”张之洞所谓“国”,是指大清帝国 。所谓教,是孔子之教,所谓种,是中华人种 。张之洞将此三者结合在一起,但首要的是“保国”,即保大清帝国 。
在保大清帝国为第一要义的前提下,“保教”之圣教,便是一种传统的政教,而不是宗教 。因为如果帝国覆灭,政教便无以施行,政教无以施行,则中国人之人心便丧失,人心丧失,便不再是真正的“华种” 。因此,像戊戌时期保中国与保大清的争论,在“中体西用”的立场看来,保中国即是保大清,没有大清的中国已经不是中国 。正因如此,在年号问题上,张之洞坚决坚持光绪纪年,而且把康梁的孔子纪年法视为离经叛道之举 。在这方面,康有为的理论也完全不同,如果说张之洞、陈宝箴的变法理论基础是汉宋兼采、经史之学,康有为的理论基础则是他所改造过的《春秋》今文家说 。
在康氏看来,孔子是文明的立法者、大地教主,保教是一切改革的前提,甲午之后,中国面临被列强瓜分的局面,变法的意义主要便在于学习西方富强之术,以行孔教 。康有为的理论中,保教是他所理解的以三世说为基础的孔教,保国的“国”,不是大清帝国,而是以君主立宪制为政体的现代主权国家,康有为的反对者言其“保中国不保大清”,并非空穴来风,而是其学有自 。
梁启超
在戊戌年间,虽然有“两条路线”的争论,不同派别的共同参与,使这场百日维新具有了标志性意义 。作为一个政治事件,戊戌变法的失败,直接推动了中国思想激进化的过程,导致了革命思潮的进一步兴起 。满汉民族矛盾不断强化,国粹派如章太炎出于排满而主张政治革命,康门弟子如梁启超等人转而支持革命派,邹容等则不但要求政治革命,而且要求更加全面的社会革命,自此之后,清政府所进行的新政已经不能追赶上革命的脚步,可以说,戊戌变法变成了中国渐进改革的最后一次集体努力,而变法的失败也因而成为中国二十世纪革命的第一推动力 。其后,张之洞等人虽然继续主持晚清新政,但自后观前,戊戌之后,中国政治舞台的中心已经没有康有为、张之洞他们真正的位置了 。
两个甲子已经过去,中国度过了漫长的二十世纪,经历了两次共和革命,张之洞意义上的“中体”,康有为意义上的“孔教”,都已经被革命冲击得七零八落 。今天重温戊戌变法的意义,在政治上,主要是对激进主义的反思,在学术上,主要是重新理解甲午之后、五四之前的晚清民初学术,在文明的连续性的基础上,重建对中国文明的理解 。
作为政治事件而言,从甲午战争、戊戌变法到辛亥革命、五四运动,是一个不断摆脱中国固有文明的过程 。但经历两次大革命之后,要重归中国文明,把这一历史过程纳入中国文明救亡图存、自我发展的历史叙事之中,便必须采取一种反思的视角来看待这一过程 。而五四以来的历史叙事,则完全把甲午之后,五四之前的二十多年看成过渡阶段,把这一时期的思想与人物都看成过渡时期的思想与人物 。
在这种视角的影响下,最大的问题便是导致晚清民初这段历史、思想的复杂性被五四之后的启蒙话语遮蔽了 。五四启蒙话语,指的是理解现代中国的种种观念预设,像科学、民主等等 。新文化运动之后,这套话语和思维,成为了中国学术的主流,也就是说,后来中国现代学术的建立与发展,基本上是在五四的脉络中展开,最终形成我们今天所见的中国现代学术格局 。而我们今天也是在这个格局中认识、理解中华文明的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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