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卖骑手,想走正门( 二 )


送外卖之前,梁宁宁在江苏南通打工 。在他看来,与南通相比,北京这城市算是对于电动车友好,查超速和逆行没那么严,一般是先警告 。他在自己的头脑里把它转译为,“对劳动者宽松一些” 。在他眼里,电动车的洪流中 , 以骑电动车为生的人十分显眼,包括他广义上的同事们,黄色的衣服,背后写着“美好生活小帮手”,蓝色的是另一家外卖平台的骑手,黑色的是快递员,还有一些兼职的“众包”骑手,没有标识 。
他觉得本地人骑知名品牌的电动车多些,送外卖、快递的,骑不知名的品牌 。
梁宁宁对于送外卖很有几分热情,他感谢平台给自己一份“公平”——理由与许多人到大城市闯荡的原因差不多 。在厂里,同一条流水线上,要拿高绩效得和“线长”处好关系,他社交能力有限,不擅长这个 。这工作他做了五年,打给父母的钱不多 。
他心怀愧疚,刚到北京当骑手的时候,非常努力地跑单,中午送餐的高峰期 , 总是挂着十多单,一上车就“一拧到底”,说的是拧油门 。那时候,“一天爬楼差不多要爬一百层” , 回到租处,一分钟之内就睡着了 。
最初的几个月,每月能挣到一万多块钱,后来,他决定由听站长指挥的“专送”改跑更自由的“乐跑” , 收入降低 。
“公平”意味着束缚,他并不喜欢,但选择承受 。我提出看看梁宁宁的工作群,发现他们最多聊些趣事,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:“这系统脑残吧 。”没什么人讨论某一片区怎么跑合适 , 因为导航把路线规定得明明白白:“我们被动接受 , 有什么话语权?”
他记得,刚来北京的2021年,下了大雪,雪停了之后,积雪很深,风刮在脸上很疼 。系统“爆单”,不停地给他派活,他干不过来,只能下线;因为擅自下线 , 他被扣了两千多块钱 。供骑手联络的客服电话不一定能打通,有时对面接起来,又挂了 。他打通了,说了一下,后来退给他一千块 。
关于不合理的线路、系统不曾了解的路障 , “找客服说没用,没法统计这些问题 。”梁宁宁说,“他们是依据他们的算法来的 。我们一个人怎么和一个大公司说去?”
骑手们用的系统规定的导航软件和地图软件的界面相似,一条线穿越街巷,连接点与点,总照它说的做 。
有时拐错了弯,系统会建议梁宁宁调个头逆行,他也照办,虽然系统又提示,这是示意图 , 骑手应当遵守交通法规 。
退缩与妥协
梁宁宁刚到北京的时候,租房平台给他找了一个小区里的“半地下室“,“半”来源于一扇露出地面的窗户 , 可以平视外面行人的腿脚;“冬暖夏凉的”,价格也比一般的隔断间便宜,梁宁宁怀念着它 。问题是 , 这半地下室的管理员要求他们把送外卖的工作服脱了再回去 。他记得 , 管理员给他解释说 , 其他住客担心他把电瓶拿进房里 , 造成火灾 。
其实,梁宁宁的车用路边电池柜里租的电池,不需要在室内充电,但他想 , 这里住的人很多,他没法一家一家地分辩;这种半地下室做出一些隔断出租,本就处于监管的灰色地带,惹恼一些不讲理的人,他们会不停地打投诉电话 。去找房东评理也没用,对方不会在乎 。梁宁宁默默地开始脱衣进门,直到一个同租的骑手朋友不小心 , 穿了帮,他们只能搬家 。
其实,送外卖经常遇到一些温暖的小事,梁宁宁曾经看见,顾客的隔壁人家门口放了一箱水 , 还有一个牌子,写着“小哥辛苦了,水拿着喝”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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