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卖骑手,想走正门( 三 )


但人家看不惯他工作服的事情发生多了,日积月累,梁宁宁说自己比从前愤怒 。有个朋友对他说,“气得想要毁坏公物”,他说,自己也是 。
在这一假想的行为之外 , 他遇到一点事,就按门铃、按电梯键,“使劲按” 。
骑手的工作仿佛令他有了一个广角镜头,以前,令人不平的事碰到的少 , 他对自己说,这是个别现象;但开始送外卖以后,每天碰到好多人:“有商家,有顾客,在路上(看到的人)……”
闲暇时间,梁宁宁喜欢点开一些资讯平台类软件,点进去看一次“骑手”新闻,就不断地给他推送类似的——总有骑手被“欺负”的新闻和短视频 。
梁宁宁想起,自己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。大半夜的,电动车不小心拖拽了别人手里的拴狗绳 , 惊吓了狗 。陪着狗主人散步的一个人怒骂他 , 骂得他报了警;警察来了,抚慰两边的情绪 , 他就没有坚持让对方向他道歉 。事后,他又有些埋怨自己,觉得没保护好自己的尊严 。
他经常跑平台的一项“拼单”服务,在这个小程序里“团购”外卖,价格比一般外卖低 。他又觉得,这服务对送餐的骑手不太公平 。接到这样“拼单“的配送任务,骑手要给附近好几个参与拼单的人送餐,到手的配送费不及一单一单送的费用高:“但我也想(占)便宜 。”
有一些事在他心里动摇了 。梁宁宁逐渐想起来 , 自己小时候有多么较真——中考结束的那暑假,县城里有一个技校组织一些初高中毕业生到外地工厂里打零工,他也参加了 。等他读了高一,工资到手 , 发现被克扣了一部分 。他用打工的钱买了个手机,上2G网搜县里劳动局在哪儿 , 到了又发现已经搬走了 。他硬是打110问到了劳动局的新址 。
他记得,劳动局的人帮他协调,学校多发给他200元钱 , 也不是被克扣的全部 。
梁宁宁当时读的是县里的普通高中,学习气氛不浓厚,背文言文颠来倒去,也不喜欢 。出去打工的时候,他在外地的书店里买到几本讲经济和创业的书,很感兴趣,觉得学校里教不了这些;于是就辍学出来,想到处看看 。
他记得,自己年少时与朋友们争论过 , 成功凭什么 。朋友说,凭人脉 。他觉得 , 应该是凭智慧、凭远见 。
他一度在南通与家人一起开了一个家纺作坊,整天忙个不停,后来,有一个客户说货质量不好 , 一笔钱拖着没给,把他的小生意拖黄了 。他没别的办法 , 进厂当了普通工人 。
梁宁宁说,自己生意失败之后喜欢找一些哲学书看,面对自己理解不了的遭遇、形形色色的人,他疑惑一个认识论问题:“为什么我是这样想,他们却是那样想?”
更令人疑惑的,可能是改换职业之后,他自己身上发生的改变 , 梁宁宁曾经有些死板地相信规则:“以前即使没人,我也从来不闯红灯……”
电动车停放争议
只要还有人在,就能在系统的缝隙之中,产生一些对策 。
比如,与梁宁宁同属一个站点的安哥对我说 , 被梁宁宁告了状的小区在骑手之中,是避之不及的,他们确实给这小区起过一个差不多意思的绰号 。平时接到里面的单——“能转就转 , 不能转就报备踢(取消) 。实在整不出去,硬着头皮送 。”
安哥描述,等骑手到了附近,宁可打电话给顾客:“不好意思啊 , 您的餐丢了,我赔您钱吧 。”他们用微信跟人私了,自己把餐吃掉,也不愿意超时,连累后面跟着的一长串单 。
较“温和”的解决办法是一路上闯红灯、为了抄更近的道而逆行 。“这样很容易出交通事故” , 他们的“工友”钟姥爷说 , “小区进哪一个门都是小事,公司要是能给我交保险是大事 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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