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|王俊:书房记( 三 )


《千江有水千江月》成了我旧书里的稀罕之物 。 家里的经济宽裕了 , 买书的兴致泛滥成灾 。 卡夫卡、杜拉斯、麦克劳德、马尔克斯 , 还有桐城三祖和李渔 , 成为我家客厅的嘉宾 。 他们一点也不挑剔我家简陋 , 荟聚一堂 , 彼此敬爱 。 有一年冬天到北京参加某个活动 , 遇见梁晓声老师 。 我们一起吃过晚饭 , 坐在酒店的茶厅里喝茶 。 茶厅开着暖气 , 梁晓声老师摘下头上的帽子 , 笑着问我 , 读过蒙田和叔本华的随笔没有?我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。 梁晓声老师又说 , 你不妨读一读 。 说着 , 他罗列了一些自已的读书心得 。 活动结束 , 我去向梁晓声老师道别 , 他突然说 , 我觉得你应该读读 。 梁晓声老师是我所敬重的作家之一 , 我在读书时期 , 就读了他的好多小说 。 他极力推荐的书 , 我当然要读 。 一读之下 , 如醍醐灌顶 。 我一边读 , 一边抄笔记 。 常常读着读着 , 却找不到笔记本 。 我就在书上涂涂写写 。
前年中秋在修水 , 黑陶兄向我推荐布罗茨基的《水印》和普鲁斯特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 。 这几本书被我分外珍惜 , 我把它们放在书架最醒目的位置 。 什么时候想翻翻 , 随时可以拿到 。 我的书越来越多 , 沙发、茶几、凳子上 , 能放书的地方 , 都被堆得满满的 。 有一天 , 我趁外子不在家 , 给了三轮车车夫三十元钱 , 让他搬走客厅的电视机 。 我索性买下一个大的木头书柜 , 就搁置在原先放电视柜的地方 。 一个朋友对我说 , 书是买不完的 。 你可以在网上下载电子书 。 我依言读了两三回电子书 , 最终还是放弃 。 读电子书 , 无法像读纸质书一样 , 随意涂抹写批注 。 而且纸质书散发的气息 , 能唤醒我身体一些沉眠的部分 , 使我有探索幽深的欲望 , 试图去洞察作者内心的忧伤、疼痛、深情和欣喜 。 由肌肤去感知书页的温度 , 我似乎接近了那些美好的灵魂 , 重新去打量周遭的世界 。
客厅挨着阳台 , 采光好 。 我在阳台上种了许多花草 。 晴天的灿烂光线穿过花草 , 整个客厅荡漾清幽之香 。 喜欢泡一杯红茶 , 窝在沙发里读书 。 读什么书 , 全凭心情 , 无迹可寻 。 每次读书 , 总是尽量放慢速度阅读 , 生怕读得太快 , 书中美好的事物有如我们仓促的青春 , 逝去即不复返 。 每每读完后 , 要发半天呆 。 许多鲜活的生命 , 似乎离我很近 , 却又那么遥远 , 就像莫迪亚若的《夜的草》描写那样:“可我不是在做梦呀 。 有时候 , 不经意间 , 我听见自已在大街上说这句话 , 可声音却像是从别人的嘴里发出来的 。 有些失真的声音 。 一些名字重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, 一些面孔 , 一些细节……”到了晚上 , 那些活跃在脑海里的想法和文字 , 仿若一匹匹野马 , 等着我去驯服 , 给它们套上马嚼子 。
在书写的过程中 , 我看到一个清晰的自已 。 忽然困倦 , 就倒在沙发上打个盹 。 若是在梦里偶得几个好句子 , 醒来便又打开电脑 , 坐在书桌边记录下来 。 年轻时羡慕李渔笔下的书房 , 但人近中年 , 明确知道自已要想的是什么 。 我逐渐领会到书房的真正意义 。 古人选择住房讲究风水宝地 。 绝佳居所 , 人在其中可以采到自已想要的气 , 从而迸发出热爱生活的激情 , 努力朝前走去 。 书房亦当如此 。
书满为患 。 顾不上阅读的书便束之高阁 , 落满灰尘 。 果然 , “书非借不能读也” 。 书不被阅读 , 也就失去自身的价值 。 难怪张爱玲不喜存书 , 要么送人 , 要么舍弃 。 曾经有一档节目介绍汪涵的书房 。 三面墙壁上站立大书柜 , 整整齐齐码着各类书籍 。 室内的装修处处透着奢华 。 当看到书房里搁着一架取书用的楼梯 , 我不禁莞尔 。 要是找一本想看的书 , 那还不得找人扶楼梯?我觉得那像是藏书 , 和阅读无关 。 书房不该只是空间 , 理应和阅读一样 , 沾染生活气息 , 而不是一座高高在上的庙宇 , 被人们供奉 。 我的一个女友 , 在读书上很讲究 。 先沐浴 , 换上干净衣衫 , 再在书房里添香熏一遍 , 然后烧炉火煮茶 。 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读书 , 就我而言 , 过于繁琐 。 读书的心境是造出来了 , 可时间不知不觉都流逝了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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