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男人在低处有多么谄媚 ， 他日到了高处就有多么无耻 。
结婚生了孩子之后 ， 丈夫逐渐露出真面目 ， 偷偷把王柳云的存折换成自己名字 ， 把钱贴补给自己家人 。
这还不算 ， 他开始家暴、出轨 ， 公然把相好带回家 。 王柳云要离婚 ， 他就拿年幼的女儿威胁 ， 说敢离婚就把孩子踩死 ， “一脚踩出脑浆来” 。 还扬言要活活气死她 ， 她临死前自己也要带几个美女在她眼前乱搞 。
王柳云的积蓄被丈夫三年败光 ， 身上全是伤 ， 精神状态处在崩溃边缘 。
很难说是因果报应还是自取灭亡 。 在女儿7岁的时候 ， 丈夫开车出了车祸 ， 没能活下来 。
时隔多年 ， 王柳云一点都不扮圣母 ， 直说庆幸：“他不死 ， 死的就是我 。 ”她把这一切遭遇解释为宿命 ， “这人啊 ， 有时候是走不过自己的命的 。 ”
后来王柳云带着孩子外出谋生 ， 在一个南方渔村认识了第二任丈夫老林 ， 一个软弱没脾气的农村男人 。 老林盖房子时腰受了伤 ， 不能干重活 ， 养家的担子大半落在王柳云肩上 。
两人谈不上爱情 ， 就是搭伙过日子 ， 决定嫁给他是要给女儿上户口 ， 毕竟婚姻的功能之一是共担生活的刁难 。
王柳云说老林是一块移动的木头 。 有次她站不起来了 ， 去医院检查 ， 医生说她有严重心脏病 。 回家告诉老林 ， 他只是两眼一睁 ， 没什么回应 。
但老林品行不坏 ， 没有前夫的暴戾无耻 。 他老实 ， 不干涉她的喜好 。 王柳云终于得以从养家糊口的缝隙里挤出时间看看书写写字 ， 浮着的心总算有了安放的地方 。
她零零碎碎读了不少书 ， 最喜欢古代典籍 。 现在一张口就古雅得很 ， 也是受了阅读影响 。
这二三十年王柳云干过各种活 ， 做过护工 ， 替人卖过货 ， 踩过缝纫机 ， 在县城宾馆打扫过卫生 。
31岁她去广东打工 ， 在流水线上给足球印图案 ， 枯燥乏味 ， 她却干得很起劲 。 可是 ， 一年后仍然莫名遭到辞退 。 工厂人事部的女孩把一张解雇材料重重拍在桌子上 ， 傲慢地说“你已经过了30岁了 ， 老掉了 。 ”
为难底层人的往往就是底层人 ， 嘲讽女人老的也经常是女人 。
二十多年了 ， 王柳云忘不掉那种羞辱 ， 也不掩饰轻蔑 ， “狗一样的东西” 。
▲图源央视网《镜象》
王柳云年过五十才开始学画画 。
2017年她没找到活干 ， 在电视上看见一位老太太画马灯 ， 心生向往 。 她慕名去了福建省双溪镇 ， 那里有艺术商人林正碌开办的公益美术课堂 ， 学员有老人、孩子、妇女、残疾人士 ， 不设门槛 ， 谁想学都可以去 。
王柳云觉得自己画得一塌糊涂 ， 跟鬼一样 。 但学堂有位年轻女助理一直夸她画得好 。 王柳云知道姑娘只是在鼓励她 ， 内心还是涌起一种力量 ， 像一盏明灯 。 老师林正碌也感动于她的天赋和不易 ， 帮她筹备了一次画展 。
同一件事 ， 在老家的人嘴里却完全变味 。 同村人嘲笑她 ， 说都是农村人 ， 都种菜种地 ， 你却要吃饭拿个书 ， 50岁还要学个画 ， 颠三倒四的 ， 脑子不正常 。
姐姐打电话来损她：“你学画呀 ， 还没饿死啊？”
丈夫老林也风尘仆仆赶来劝她回家 ， 说不想让人“看笑话” 。 王柳云把老林骂回去 ， 自己继续留下来 ， 一边打零工一边学画 。
家里人当中 ， 只有女儿理解她的逃离 ， 说：我妈真的很孤独 。
再洒脱的人也不可能完全屏蔽别人的嘴 。 王柳云很痛苦 ， “我本来就是个农民 ， 在农村里一辈子 ， 在那个地上趴着 ， 还要想着天上的东西 ， 这就是最可悲的人生 ， 太可悲了 。 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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