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到30岁的人,怎么也开始中年危机了?( 三 )


所有的痛苦,都是在给你一条活路
新周刊 :存在主义心理动力学里,人的负面情绪被归结为对四个终极关怀的恐惧:死亡、自由、孤独和无意义 。你认为中国人的中年危机和对这四项关怀的恐惧有关吗?
崔庆龙 :我觉得肯定是有的 。就拿死亡来说,以现代人的健康状态来讲,长期处于996的高压环境下,不要说35岁,可能到30岁以后,很多人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如以前了 。这种直接反应在身体上的状况,会让他们体验到一种和疾病、衰老、死亡有关的担忧,你可以把它归结到一种死亡焦虑的范畴中 。
其次,这个年纪的人上有老下有小,可能还有房贷、车贷、负债什么的 。他必须得让自己保持在一个能够持续创造所谓的经济价值的状态下 。他不敢辞职、不敢消费、不敢做别的设想,很容易陷入到压抑和紧绷的状态 。
在这个阶段,社会关系也会变得特别的单一 。我发现很多人在这个年纪基本上没有什么朋友,就算有,双方可能也因为结婚、有孩子了,重心天然地向着家庭倾斜,逐渐丧失了以前那种高强度的情感陪伴和交流的机会,也没有时间和空间再去构建高质量的社会关系,人就陷入到了孤独的局面 。
(图/《塔利》)
与此同时,无意义感也更容易出现 。为了生存,人们也不敢去想“我到底该怎么活”“我是否应该去追求自己的理想”等问题 。因为眼下的人生枷锁已经太多了,人们没有办法另辟一条路,去追求有意义、有价值反馈的生活 。
新周刊 :人的儿童时期,也正是大脑发育的敏感时期,如果经历了情感忽视、目睹亲人逝去、家庭冷暴力等负面事件,会对一个人的长期心理健康状态产生影响 。童年创伤对日后的中年危机是否会有潜在的、长远的影响?
崔庆龙 :一定会有的 。如果一个人小时候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感受,但是被父母批判,我会觉得这是一个对真实感受表达的极大抑制 。儿童会基于这样的经验,习得掩盖自己情感的能力,不去造成矛盾,会规避表达情感所可能带来的风险 。长此以往,有一部分真实的、原始的情感冲动就一定会受到阻碍 。
还有一种情况是,在成长的环境里,儿童的价值从来得不到承认和认可 。这就意味着,如果未来有一天,外界对他学习或者工作方面认可的机制中断了,他无法获得正向价值反馈——这就像是一根极细的杆子支撑着庞大的价值体系,局面必然是岌岌可危的 。
例如,有个人一直升学考试都很顺利,但是找工作碰壁了;或者说有个人一直都被视为天之骄子,但是有一天他在婚姻上失败了 。这些情况都有可能动摇到他内心最深处、最脆弱的价值天平 。
(图/《教授》)
所以,成长中的负面经历,就像是或浅或深地给人生埋下了一颗颗的地雷,它会被一些事件所触发,从而引爆 。未来某一天中年危机出现的时候,它可能不仅仅会动摇你的表层,还会把你内心最深层的那个东西也动摇了 。
一个在幸福家庭成长起来的人,遇到困难可能只是沮丧一阵,因为他有自我支撑的内在经验 。但对于有童年创伤的人来讲,他体验到的是双重痛苦,一重是客观现实上的,一重是他主观现实里对这件事的非常个人化的体验,比如有的人会觉得自己非常无能 。这是性质的不同,也是程度的不同 。
新周刊 :在一个关于中年危机的采访中,有受访者讲道,“对各种关系感到无力,支配不了关系的走向,甚至是夫妻、亲子” 。值得注意的是,中年危机中的情感危机往往不是独立出现的,而是伴随着其他危机共同出现的,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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