宾白指戏曲中的什么( 三 )


近源于佛教:
不过,元杂剧术语“宾白”及其念诵方式,未必直接从汉赋继承而来 。我们知道,汉末佛教传入以后,其思想与仪式在各阶层均产生了巨大影响 。佛教讲经,以座上讲者为“主”,座下听者为“宾” 。但到“论”或“论义”(论议)的时候,则须“宾主往复”,一问一答 , 共同探讨经中奥义 。佛教十二部经中有优婆提舍,是梵语Upadesa的音译,意译为“论”或“论义”(论议) 。论义的起源很早 , 最初是为对付外道诘难,树立佛教威信而设立的,故所谓“宾” , 本应是外道 。但佛教内部,也可以“假立宾主”,实质上成为一种仪式,具有戏剧性 。唐释道掖撰《净名经关中释抄》卷一有云:“优婆提舍,此云‘论义’ 。宾主往来,诠正理故 。”(注:《大正藏》第85册,第508页 。)马鸣撰、梁释真谛译《大乘起信论》卷一有云:“假立宾主,往复析论,论量正理,故名为‘论’ 。”(注:《大正藏》第44册 , 第245页 。)宋释智圆《维摩经略疏垂裕记》卷八记云:“净名为主,文殊为宾 。宾问主答,即往复也 。”(注:《大正藏》第38册 , 第812页 。)佛教论议传至我国,自六朝到唐宋的几百年间都十分兴盛 。唐道宣《大唐内典录》卷四记梁武帝萧衍:“每大法会,帝必亲览 , 以观讲论 。宾主往还,理致途趣,如指掌也 。”(注:《大正藏》第55册 , 第267页 。)这种论议中的“宾主往还”,或即戏曲“宾白”的近源 。
本来,我国春秋战国时期即有“处士横议”之风,汉代又有儒生论议 。佛教传入之后,以“论”、“论义”意译梵语中的Upadesa,两种风格相近的讲学活动十分自然地结合在一起 。因此可以说 , 我国的佛教论议是中印文化交流的产物 。相比之下,佛教论议远较儒生论议位置重要,并且推动了论议的伎艺化、戏剧化进程 。这是我们将戏剧术语“宾白”的近源归于佛教的主要原因 。
关于论议,张弓、王小盾等人分别从不同的角度作过研究 。他们指出:论议是一种至少由两人参演 , 以论难双方围绕若干命题互相诘难、辩驳为形式特征的伎艺;论议的戏剧性很强,北齐著名优人石动(tǒng)的滑稽表演、以往被人们归入参军戏的《三教论衡》,其实都属于论议表演;促使论议伎艺最终形成的主要条件是:佛教的传播、清谈的兴起、广场艺术的盛行;唐代论议把讲学活动所固有的对机智捷辩的讲求,发展成为特殊的娱乐形式;把三教圣人及其经典 , 转变为嘲谑戏弄的对象 。(注:参张弓《隋唐儒释道论议与学风流变》,《历史研究》,1993年第1期;王小盾 潘建国《敦煌论议考》 , 《中国古籍研究》第1卷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97年,第169-227页 。)毫无疑问 , 石动tǒng对大德僧人和佛祖的嘲弄及《三教论衡》之类的表演,没有佛教的掺入是不可想象的 。
但佛教自己创立的严肃的讲经、弘法活动如何衍变成对自身的嘲诮了呢?宋释神清撰《北山录》卷九有云:
昔周道安《二教论》、隋彦琮《通极论》,姿纵心目,出没玄奥;假立宾主 , 先设奇难,后始通之 。……而后世李仲卿等得之,穿窬为盗,隐其所通,演其所难 , 以制《十异九迷》等论,诳彼所不知者 。(注:《大正藏》第52册,第628页 。)
这里涉及到释道二教的斗争 。“隐其所通,演其所难”,的确是论议活动从严肃的讲经转向伎艺表演的关键 。不难想象 , 佛教初入中原,面临种种怀疑、诘难甚至排斥,“假立宾主”所具有的戏剧性,很快便被人利用,论议的性质遂发生了变化 。这种情况当然不始自唐代,只不过唐代的佛道斗争更加尖锐而已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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